第35章 宠幸-《春秋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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鄫姒便回答说:“回天子,婢子前往政事堂,没有找到祁太傅,亦不知祁太傅去了何处,婢子心中惦念着天子想要食用这等滋味儿,因此斗胆自己去膳房做了,还请天子用膳。”
鄫姒没有找到祁律,姬林也没有多想,惊讶的说:“你也会做这等美食?”
鄫姒微微一笑,面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并不说自己看到了祁律留在膳房里的食谱,而是说:“婢子生来粗浅,因此会做一些粗使的活计,对理膳略同一二,日前见到太傅做黄焖鸡米饭,因此对这佐料、食材等等,亦能猜测一二,这才斗胆做了一次,也不知味道如何。”
姬林并不知道食谱的事情,还在奇怪,竟然有人看到黄焖鸡米饭就知道用了什么食材和佐料?食材还好说,因着是真真切切吃到嘴里的,至于佐料……
姬林便不信了,在他心里头,祁太傅可是理膳第一,再没有人比他理膳美味,因此姬林便拿起小匕,轻轻舀了一勺汤汁,稍微呷了一口。
要说这个黄焖鸡米饭,姬林最喜欢其汤汁,拌饭吃绝佳,因此他第一口尝的便是汤汁,入口之后……
没成想姬林大吃一惊,这味道真的与祁太傅做的一般无二,就是稍微有些咸了,或许是想要鸡肉入味儿,所以汤汁略咸,鸡肉的确会入味儿,可汤汁拌饭还是觉得咸了一些,一会子吃完必然叫水。
鄫姒是按照食谱做的,只是加散盐这个地方,祁律写的是依照个人口味少许,所以鄫姒也没有个准头,只觉得鸡肉不进味儿,又不能炖的太老,若是不放多些盐,或许能吃出鸡肉的腥味,所以多加了一点。
鄫姒明知这个味道绝对和祁律做的没什么差别,却试探的问:“天子,可是婢子做的不好?婢子还是去寻祁太傅,重新做来罢!”
“不必。”姬林抬起手来制止了鄫姒,他心想着,祁律不在,一定是因着忙碌,自己只是想吃这一口儿,不吃又不会死,而且鄫姒端来一份,不食也怪是浪费的,没必要非去找祁律做来。
姬林便说:“这便可以了,没成想你看了便会做,竟也有这般理膳手艺,几乎要赶上太傅了。”
姬林夸奖了鄫姒一句,恰巧被寺人听见了,这话儿又有鼻子有眼的传播开来,说是鄫姒的理膳手艺都快赶上祁太傅了!
然后又传,鄫姒的理膳手艺和祁太傅一样的好!
进而传成,鄫姒的理膳手艺比祁太傅还要出众,竟无人能比!
姬林第一天没见到祁律,第二天又想念祁律了,毕竟一天不见心里都有些发痒,而今日没有朝议,也不知道祁律会不会过来。
虽说姬林想要见祁律,但若是没事儿把祁律叫来,倒像是无理取闹。因此姬林便说自己想要吃炸臭豆腐了,又让鄫姒去找祁律。
鄫姒又没找到祁律,又端了一承槃的炸臭豆腐回来,和祁律做的味道几乎无二。
第三日,还是老样子,一连三日,姬林都没见到祁律。
第四日鄫姒去找祁律,祁律是在政事堂的,不过正在和虢公看最后的草图,鄫姒便没有进去,直接调头走了,进了膳房,还是如法炮制,自己做了一份端回去。
姬林看到鄫姒端着吃食回来,脸色有些阴沉,放下手中的文书,说:“今日还未找到太傅?”
鄫姒低眉顺眼的回话说:“回天子,祁太傅正在政事堂,与忌父太傅商议夏狩的事情,因着太忙,婢子便自作主张,给天子做了吃食。”
鄫姒其实都没进政事堂,直接扭头就走了,如今说太傅太忙,便好像祁律明知道天子找自己,却打着忙的借口故意不来似的。
别管天子是不是要吃要喝,天子召见,哪个人敢说自己太忙不来的?
姬林一听鄫姒这口吻,面容更是沉下来一些,他如今已然是天子,气性难免高一些,一连四天都没见到祁律,怎么请也请不来,明日倒是有朝议可以见到祁律,但也不是单独见面,心里又是闷,又是不快。
鄫姒一看天子的脸色,便低眉顺眼,实则十足拱火儿的说:“天子明鉴,您可不要怪罪太傅,太傅也是忙着为天子分忧,这才无暇顾及旁的。”
果然,姬林听到鄫姒这话,心里更加气闷起来,但是没说话,沉沉的坐在席上,也没食鄫姒送来的吃食。
自顾自坐了一会子,姬林突然站起来,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沉声说:“寡人倒要亲眼看看,祁太傅到底有多忙。”
他说着,便大步往路寝宫外面走去,鄫姒吃了一惊,赶忙追在后面儿。她这些日子虽然总是去政事堂,但是根本没有见到过祁律一面儿,换句话说,祁律压根儿不知道天子找了他四天,倘或天子过去责问,鄫姒岂不是穿帮了?
“天子……天子。”鄫姒追在后面说:“保重圣体,您千万不要动怒啊。”
姬林不理会她,大步往路寝宫外面走,很快出了路寝宫,出了燕朝,出了路门,往卿大夫们聚集的政事堂而去。
姬林一路黑着脸,走路如风,寺人宫女都不敢吱声,政事堂门口有寺人侍奉着,眼看着姬林来了,立刻想要通传,姬林却抬起手来,说:“不必通传。”
寺人一看,知道天子想要“突袭检查”,以往也不是没有的事儿,大抵就是看看政事堂里情况如何,卿大夫们有没有偷懒怠慢等等,这种感觉便像是老师从后窗户往外教室里看,公司领导突然空降临检一样。
姬林大步走进去,一眼便看到了祁律!
祁律站在人群正中间,政事堂的北序。北面的墙上绷着一张羊皮地图,上面绘制着洛师和周边国家的情况,祁律正与虢公忌父商讨着什么,而且手把手的,也不知说些甚么,反正动作十足亲密。
姬林已然不止第一次见到祁律与虢公忌父态度亲密了,且祁律借钱也只管虢公忌父借,而不去寻找姬林帮助,姬林这么一想,只觉自己在祁太傅心中的分量,远不足虢公忌父的分量重。
其实姬林哪里知道,借钱这种事儿,谁敢找天子借钱?找领导明明是预支工资!
姬林本就不快,心中自然发散了许多想法,越想越觉得生气,脸色更加阴沉。鄫姒想要阻拦,但是根本拦不住,姬林已然大踏步走过去,一脸仿佛要打架的势头,而且是动拳头那种。
就在姬林走进去的一刹那,突听卿大夫们突然高喊:“太傅!祁太傅?!”
“祁太傅晕倒了!”
就见被人群包围的祁律突然身子一歪,直接倒了下去,虢公忌父就在旁边,一把抱住摔下来的祁律,没让他磕到地图和案几,吓得忙喊:“太傅?!太傅你怎么了?”
姬林一腔怒火,眼看着祁律脸色苍白的倒下去,吓得瞬间全都灰飞烟灭,立刻大步冲上去。卿大夫们没听到通传的声音,却见到天子“空降”,一个个也是吓得不轻。
姬林一把从虢公忌父怀里抱过祁律,脸色阴沉的厉害,说:“愣着做甚么?快叫医官!”
他说着,直接将昏厥过去的祁律打横抱起来,大步冲出政事堂,让医官前往路寝宫医看。
医官着急忙慌的跑过来,祁律并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弱,早上又跟着虢公忌父出去跑了一趟虎贲军营,没用午膳,一直忙到现在,又有点中暑,所以才会突然昏厥晕倒。
姬林听了医官诊断,狠狠松了口气,说:“快,叫凌人弄些冰块来,多弄一些来,给太傅降温。”
随即又对医官说:“开些药,太傅这身子骨太瘦了一些,给他补一补。”
寺人宫女和医官被姬林指使的团团转,这么偌大的路寝宫,人手竟然都不够用了,姬林便自己拿着羽扇,轻轻的给祁律扇风,又是怕祁律中暑风不凉,又是怕祁律身子骨太弱风太邪性,一时间也不知怎么才好了。
祁律只是短暂的昏厥,很快便醒了过来,就听到耳边都是宫人的声音:“拿些冰块儿来。”
“快,这边也摆上。”
“这么多冰块,你是想冻着太傅么?快,王上叫再拿一张锦被来。”
祁律眼睫微微颤抖着,慢慢睁开眼睛,一时间都懵了,自己身上盖着被子,旁边垒着冰块,这是……这是什么节奏?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修仙呢。
“太傅?”姬林的声音立刻响起来,说:“醒了?”
祁律仔细一看,姬林也在旁边,手里还拿着一张羽扇,正在给自己扇风。祁律赶紧起身作礼说:“律拜见天子。”
“还拜见呢。”姬林扶住他,不让他拜见,强硬的让他重新躺回去,说:“躺好,太傅都昏过去了,竟这般不知爱惜自己。”
很快,寺人端来午膳,医官端来汤药,排着队的等着祁律吃。
祁律用了午膳,身边又这么多冰块,比空调还凉快,只觉那种憋闷的感觉散去了,身子骨也舒爽了很多,便准备回政事堂。
姬林拦住他,说:“今日太傅就在路寝宫休养,哪里也不能去。”
祁律有点懵,说:“可是天子,夏狩之事……”
姬林打断他的说辞,说:“夏狩的草拟,寡人已然过目了,太傅不必太过操心劳累,之后寡人会亲自把关。”
那意思是,姬林要把祁律的工作抢过去做,一般都是上司把工作推给下属做,没见到下属把工作让给上司做的……
不过夏狩的工作也就差一个收尾了,所以没什么大碍,姬林抢着全都做了,祁律只好老老实实的躺在路寝宫的“龙床”上挺尸。姬林就着案几,在旁边批阅,还把黑肩与忌父叫过来商议,而祁律躺在“龙床”上,一动不敢动,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摆设。
等姬林商议好了,周公黑肩和虢公忌父准备离开,黑肩还对祁律笑了笑,笑的那叫一个别有深意,说:“祁太傅便好生将养身子,几日之后夏狩队伍还要启程,到时候还要劳累太傅呢。”
姬林点头说:“周公说的极是。”
虢公忌父挠了挠后脑勺,说:“唉,也是怪忌父太粗心,竟没看出太傅身子不爽,祁太傅,忌父给你赔不是了。”
祁律挺尸中,呵呵干笑一声,说:“这与虢公有什么关系呢,虢公不必自责。”
祁律说不责怪虢公,姬林心里又不舒服了,心说都怪虢公带着祁律满处跑,于是轻轻哼了一声,不咸不淡的,意义不明,祁律根本听不懂这声哼是什么意思,那叫一个匪夷所思。
黑肩与忌父很快告退,两个人退出路寝宫,忌父又挠了挠后脑勺,说:“周公,你有没有发现,天子好似对我有什么意见?”
黑肩用袖袍掩着笑了起来,似乎笑的肚子直疼,他这权贵最讲究体面,从未如此大笑过,几乎前仰后合,笑的虢公忌父直发毛,黑肩才说:“你这呆子,感觉还是挺准。”
说罢,便扬长而去了,弄得虢公忌父更是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其他人全部离开,眼看着宫门也要关闭,姬林却留下祁律继续挺尸,不叫他离开,说:“今夜太傅就歇在这里。”
“这好像不合……”不合规矩。
祁律刚想要拒绝姬林,姬林突然“呵”的笑了一声,声音十分短促,带着一丝丝的戏谑。他坐在榻牙子上,还侧着头,托着腮,看向在榻上挺尸的祁律,眼神明明有些忧郁,但是声音却笑着,一点子忧郁也没有,说:“太傅夜宿路寝宫不合规矩,那太傅醉酒,咬了寡人,便很是规矩了?”
姬林说完,还懒洋洋的抬起手来,用修长的食指勾住自己的衣领子,轻轻拉开一些,侧头露出脖颈的位置。
真巧,姬林也是伤疤体质,俗称的“碰瓷儿体质”,只要有伤很不容易脱疤,即使脱了疤,那印记也会留很久才会消失,这样的人就是挤个痘痘,恨不能半年痘印才消失。
因此天子的脖颈上,明晃晃的留着一个齿痕,看起来暧昧无限。
姬林又说:“寡人这些日子,为了遮这痕迹,盛夏天气还要着高领子的衣裳,不知情的还以为寡人宠幸了什么好辣的美人儿呢。”
祁律:“……”不得了了,天子翻旧账了……
祁律第一次无话可说,乖乖闭嘴,因着他怕自己再说下去,姬林很可能管他要那条被“顺走”的腰带,腰带已然被“埋尸”,祁律可不想把腰带再掘出来。
祁律老实了,姬林笑了笑,就叫人来,说:“鄫姒。”
鄫姒这一天战战兢兢,她本是抖小聪明,哪知道天子竟然要当面质问祁律,倘或不是祁律突然晕倒,此时自己的小聪明已经穿帮了。
因着祁律突然晕倒的事儿,姬林似乎忘了祁律的“不恭敬”,也没有再问,鄫姒试探了两次,好像没什么事儿,这才把心渐渐的放回肚子里,却听姬林叫自己,吓得一个激灵。
姬林并不知鄫姒做的小动作,只是说:“去弄些热汤来,热一些,放一些去乏的药材。”
姬林让鄫姒弄了热汤,让祁律泡澡,沐浴之后便早早歇下。
祁律半天都在挺尸,如今沐浴之后又要开始挺尸,不过这次挺尸可不一样,因着天子也上榻来了,就躺在祁律旁边。
祁律一愣,赶紧挪了挪,挪进角落里,受气包一样缩着,姬林见他那模样忍不住一笑,平日里祁太傅都是胜券在握的,哪像今日里,看起来就是个小可怜儿。
姬林忍不住欺负他一下,说:“怎么,寡人难不成是甚么洪水猛兽?依寡人之见,咬了寡人的太傅,才是猛兽罢?”
祁律:“……”身为一朝天子,姬林怎么那么记仇!
祁律心里吐槽着姬林,不就是咬你一口么,至于这么记仇,不过祁律也是心虚,已经咬了人家一口,而且还是天子,天子没拔牙,只是开句顽笑,也算是大肚能容了。
祁律眼眸一亮,突然从榻上爬起来,姬林连忙扶住他,说:“去哪里?别摔了。”
祁律抓住自己的衣裳,在外袍里里外外的翻,拿出一样东西来,说:“还好没丢。”
竟是那天獳羊肩给他的“药膏”,打开粉粉嫩嫩,颜色犹如桃花一般的药膏。
祁律赶紧把药膏拿过来,十分恭敬的“拍马屁”说:“天子的脖颈可曾上药?天子万乘之躯,如此金贵,倘或留疤便不好了,律这里正好有伤药,请天子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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