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断竹 第四十八章 孤独之事不外乎心中无人-《山海洗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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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凄惨无比的张木流忽然笑道:“晚辈曾被人一剑破开肚肠,从而学了一剑——破障。今日便剑斩青龙。”

    张木流往东面掠去,一柄木剑分化出无数实质剑影,如同雨滴一般朝那东方七人射去。巳十七却讥笑道:“牛吹的挺响,不知道本事如何?”

    东方七个白衣剑客各自站在东方七宿所在,几人变换位置,尾宿箕宿所在持剑劈来,一道青龙虚影出现,好似神龙摆尾,瞬间搅碎半数木剑。紧接着角、亢、氐,三处位置的白衣剑客同时飞身跃起,俨然是龙抬头。三道剑气伴着龙威而来,张木流堪堪让开,剩余一半木剑却是被尽数捣毁。而那赤裸半身的青年却嘴角咧起,已然冲到心宿近前,一剑刺出,东方青龙消失不见,七个白衣剑客也缓缓消逝。

    巳十七不见真身,只听得他拍手笑道:“好算计,这破障其实就是障眼法罢了。只是你白费力气,东方青龙主木,生生不息。”

    话音刚落,七道白色身影重现东方,四象剑阵完好如初。

    张木流皱了皱眉头,四象皆有所属,可其中也别有不同属性,青龙主木。转而去往西方白虎,白虎属金,主杀伐,最是不好打。

    首当其冲便是那西方第一宿,奎木狼。

    这一见奎木狼,张木流忽然懂了老瘸子为何点化那只黄鼠狼。自己携带水火真意,而那黄鼠狼属木,水生木,木生火。好个老家伙,是变着法儿将自己与那黄鼠狼绑在一起。如果不出所料,漕县背后之事肯定有个身怀金土真意或分别有金和土两种真意的两位修士。

    愣神之时,奎宿所在的白衣剑客一剑斩来,剑气悠长,杀力巨大却经久不衰。

    好家伙!学到了。金属剑气由木属之物发出,剑气便能杀力悠长。此招难处在于如何使两种属性不冲突。只是对于这白虎小剑阵来说,几乎不是事儿,奎木狼可是四木禽星之一。

    要论剑术,张木流定然不及巳十七一二,可论所学驳杂,张木流足足可以甩这位书里蹦出来的剑仙一大截儿。

    张木流一剑刺出往昂宿,虎背一断,这白虎还能如何?

    虚空中那巳十七笑道:“想法儿是好的,只是你到得了吗?”

    果然,昂宿后退,剩余西方六宿中毕宿与胃宿跟着后撤,拱卫昂宿,以参、娄为首,觜宿与奎宿在后,合围张木流。这下儿生生成了一计请君入瓮。只是张木流并未惊慌,现学现卖,微微水属性真意以木剑斩出,其中夹杂一缕浩然正气。剑气未曾斩向白虎,而是往正中方向地下而去。

    猛然间四象阵法消散,一位白衣剑客出现在正中间,伸手擦了擦嘴角鲜血,笑道:“这都能猜到?你不做阴阳家修士真是可惜了。”

    赤裸上身的青年缓缓走来,笑着说:“四象剑阵很强,只不过天地间没了居中黄龙,五行难以为继,也强的有数。可你这阵法没有那种接续不畅的感觉,所以我猜测,你该是身怀土属性,以自身化作黄龙,来维持这座五方剑阵。”

    巳十七还是有些疑问:“那你怎敢以这几乎微不可计的一道剑气来破局?靠赌吗?”

    张木流笑道:“我运气不好,从来不会赌。你这么多分身哪怕不会削减本体修为,可四座小剑阵总不至于平白无故就有那么大的威能吧?所以我一早就猜测,你真身所在定是最薄弱之处。只不过我还是不敢肯定,于是便挑了最耗费灵气的东方青龙下手。其实东方七宿恢复如初正是我想看到的,若是你舍不得灵气去恢复,我便只能硬挑了白虎再做打算。”

    巳十七咂舌不已,“你这家伙,多费点儿心思到修剑上多好。这阴险本事是我们剑修能做的事儿吗?”

    张木流则是挠头笑道:“这不是打不过吗?”

    一道剑光忽然袭来,张木流下意识手臂微抬,以木剑竹麓挡住那道剑气。可挡住之后,这位赤裸上身的年轻人久久没把胳膊放下。

    眼前巳十七一通大笑消失不见,只在临走时说了一句:“何必非要有剑招?”

    张木流放下手臂,作揖送行。

    这位在话本里该是无敌于天下的白衣剑客,教会了张木流一个道理。

    收起木剑,张木流叹了一口气。驱散身上血水,换上了从前那件灰色长衫,喃喃道:“赢是赢了,可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刚刚想喊一句老瘸子呢,又是一道巨力吸扯,再仔细打量周围,已经是一处书房。藏书许多,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人是一位白衣剑客。书房正当中摆了张桌子,除了揉成一团一团的纸张,还放着一本书。仔细一看,这本书并无书名。不知为何,张木流猛然便翻开书本,第一页便让换了一身灰色长衫的青年心神大震。

    那书本所写,俨然是幼时的张木流。再往后翻,里面写的娘亲离开,张木流进学孰,麻先生教剑。连同那南下路上发生的一切,包括三千年梦中事,李邚真,这些都有写,且事无巨细。接着往后翻,张木流已经冷汗长流,一些从未与人说过的事儿,这本书都有写。

    身穿灰色长衫的青年发疯似的翻书,等到了书中练剑,书房看书时,张木流猛然停下。可一身汗水早已打湿衣衫。

    书房中响起与张木流一模一样的声音,另一个张木流嬉笑道:“怎么不接着看了?早看到结局便早有应对之法啊!还是说,你怕?怕到头来自己原来与那巳十七一般,都只是话本里的人物而已?”

    灰衣青年不曾言语,只是双手死死按着那本书。

    另一个张木流再次言语:“我来告诉你吧,正如你所想,都是假的!你是假的,我是假的。邚真是假的,秋水也是假的。我们所在的这方天下也是假的。”

    张木流皱眉道:“什么是真的?”

    可那道声音已经再不说话。

    于是有个一身灰衣的年轻人,站在那处书桌,死死按着那本书,不知如何是好。即便想与人询问,也不知该去问谁。

    这个顾虑一直在张木流心底最深处,任谁知道了这种说法,都会去骂一句杞人忧天。眼前事都没做好呢,想那么远有什么用?

    可那一梦醒来之后,由始至终始终难以去把自己放在人世间,即便放上去,也不知道到底该放在何处。

    直到遇见离秋水之后,好像心里被什么东西装满了,压在心头极重,把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全部压了下去。

    从前独自一人时,特别是夜里,最费蜡烛也最费书。总是把一些书从头到尾翻个好几遍,看着像秉烛夜读,事实上只是一个孤独的人不知要干些什么,只得一遍又一遍去翻书,从而把心神沉浸其中,免得想很多。

    在吴国开那小铺子时,为何总是开门很早关门却很晚?

    因为那个慢慢长大的张木流觉得,忙起来就会顾不上很多事儿,也顾不上去伤心难过,更顾不上去想谁。

    最怕的就是闲来无事,所以直到如今,这个有了个会陪他一生的姑娘后,又有了一个调皮可爱的闺女的青年,还是不愿意去提前做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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