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断竹 第四十八章 孤独之事不外乎心中无人-《山海洗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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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把明天的事儿做完了,明天就会很闲。一旦闲下来,就会很孤独。

    在麻先生还没有去小竹山之时,那个淘气的门前霸王,几乎没有玩伴。他每日都会拿着个又细又长的竹竿儿,从小竹山东头儿走到西头儿,或者从东边儿走下去,远远看一眼泗水井,再顺着山脚走过大长井。站在大长井不远处往上看着一条青石台阶,装作很有意思的样子。

    张木流童年岁月,几乎就是肩上扛着个小竹竿儿,无论阴晴,都会绕着小竹山一遍又一遍的走。老远看到一些聚在一起玩闹的孩子,他便在原地站一会儿,见那些孩子无人叫他去玩儿,他便再次离开。

    直到后来有了两个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三人各自都没少打架,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成了干什么都喜欢在一起的好朋友。

    所以幼时的张木流在别人眼中是有些傻的,因为无论干什么,出力最多的都是那个脸蛋儿煞白的小家伙。而那个小家伙,也最不愿意让他人担心,最不愿意因为他而给他的好朋友惹事儿。所以,在某个圆圆月亮挂在夜空的晚上,一个吃了家乡土,又喝了一口洗衣水,以斧背把自己砸了一道疤痕的小男孩,会顺着一条漆黑的土路往西去。

    他怕孤独,可偏偏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独自一人了,所以他一直孤独。

    书房里,一个灰衣青年双手死死的按住那本书,眼睛通红。

    “秋水,我要怎么办?”下意识便说出来了这一句话。

    一瞬间一道画面在青年眼中闪过,画面中有一个红衣女子,她怀抱一个一身绿色长裙的小丫头,笑着说道:

    “你就是你,这有什么难的吗?”

    张木流眼中红色褪去,恢复了那清明眼神,嘴角微微上扬。

    他叹气道:“唉!由奢入简难啊!习惯了有媳妇儿了,忽然没了媳妇,居然给这小小幻境困住了。”

    说罢便缓缓翻开那本书,仔细又看了一遍,心说这比自己记的还清楚呢。这次翻到书房时,张木流并没有停下,而是不做停留继续翻书。

    一页之后,便是白纸了。

    心中默念一句:“老瘸子,还有什么招儿?不会说是为我好吧?”

    无人应答,只是一道巨力撕扯,黑着脸的张木流又被转去别的地方。

    这次不再是旁的地方,而是他自小长大的那座满是细小竹子的山村。

    张木流摇了摇头,迈步便往前去。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跟去年离开时差不多,只不过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路边儿长草的小竹山是什么模样了。一年前的回乡与四年前的回乡,皆是雪夜。即便离开之时,山上除了竹子之外都是黄的。

    一身灰衣的年轻人从东边儿的斜路一步一步走上去,只不过村民好像都看不见他,他只好自顾自往家里去。

    走到邻居老爷子家院边儿,发现新起了一道篱笆围墙,里面有个中年模样却头发花白的男人,手持一把短锯在锯木头,该是想做什么家具。那个男人转头朝着张木流微微一笑,接着又回去干他手里的活儿。

    似乎能看见张木流。

    又走了几十步,门前右边儿有个石槽,据说是以前张树英放牛时,家里的牛喝水用的。几步外有一个石磨盘,当年有个大雪纷飞的白天,光着屁股的张木流就是躲在它后面。当时能挡住张木流的肚子,如今却只能到膝盖了。

    家里没人,还是老样子。走了一圈儿,青年忽然听到屋子后面有潺潺水声,几步跑去后面一看后,张木流大笑不停。

    那眼七八月才会出水的山泉,今年有些早啊!

    灰色身影一闪而逝,再出现时便在小竹山盖着房子的最高处。竹篱笆搭的学塾还在,里面一株杂草也没有。而那房舍一旁,是个香火不断的土地庙。

    张木流瞬间又变换成一身青衫,到土地庙近前躬身作揖,久久不愿直起身子。

    好半晌之后,这个此刻看起来就是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的青年,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先生可真是偏心,好学问都教给了玉山,我和大哥怎么办?幸好大哥会做生意,我会打架,要不然真不好活出个人样儿。”

    从袖口掏出了三根香,借着土地庙里的烛火点燃后,张木流又笑着说道:

    “大家都很好,我们中间能成为什么君子圣贤的,估计也就是玉山了。只不过先生也别担心,无论我们这些算是老的,还是辛左与藤霜他们这些小的,大家始终都记得,自己是在一个古板老头儿的戒尺下长的学问。”

    说罢便将三根香持在手中,又是深深躬身。

    顺着土地庙再往上,越过山后再过一条河,便是张家祖坟。

    等张木流走到时,已经有个拄着双拐的老人坐在一处坟包边上,一张一张往火堆塞着黄纸。

    老瘸子转头笑道:“小家伙,真的假的其实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不相信自己。”

    张木流点点头。

    是啊!最可怕的,是自己不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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